會計師事務所辭審、做空機構發布警示、中資公司股價大跌，最近我國企業在境外上市再次遭遇“財報危機”。不過，這次危機的上演地卻從去年的美國轉移到了香港。
最近正值香港股市的“年報季”，包括博士蛙在內的至少20家在香港上市的中資企業宣布推遲提交業績報告，加上此前多家中資企業曝出的審計問題，不少投資者擔憂，新一輪的涉及海外上市中資企業的丑聞可能出現。做空機構渾水創始人布洛克4月3日接受美國CNN采訪時警告，未來數周內渾水將發布一份有關中國公司“出售評級”的報告。在港上市的中資企業股價應聲暴跌。市場人士認為，從美國股市爆發的針對中資企業的“信任危機”，全面波及香港股市，危機可能繼續蔓延。
辭審困境
事務所辭審再爆發境外中概股又陷丑聞
近來，我國境外上市企業陷入新一輪的“辭審”困境。3月15日，在香港上市的博士蛙發布公告，德勤辭任審計師。德勤在辭職信中表示，因為博士蛙未能提供足夠的財務信息，所以無法完成審計工作。這家會計師事務所稱“擔心財務報表中充斥的種種問題”，其中包括預付給一家供應商的3.92億元人民幣(合6 200萬美元)款項。此后僅過半月，德勤又辭去另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大慶乳業的核數師。這一消息于3月30日在大慶乳業發布的公告中得到了確認。德勤在辭任函件中對大慶乳業提出多項指控，其中包括部分需要注意的牛奶采購交易，已獲管理層認可的舞弊以及德勤在今年2月份審計中所目睹的銷售單據，與稅務局調查后，在3月份獲得的單據存在差異，而管理層更以稅務局調查為由，不能不間斷地向德勤提供會計紀錄、收購擠奶站、牧場及荷斯坦種乳牛的“有效性及商業實質”文件，以及德勤在審計時在一銀行“遇到困難”。
與此同時，在去年一系列中國概念北美上市公司會計丑聞中影響力最大的嘉漢林業也被安永4月5日辭審。安永在聲明中表示，辭職原因是嘉漢林業至今未能解決公司2011年財報相關的問題。在多倫多證券交易所上市的嘉漢林業2011年6月遭到賣空交易者的狙擊，指控公司夸大了林業資產持有量;公司股價隨后大跌，并遭到投資者的欺詐指控。安永因為其審計師也面臨可能的法律糾紛。
在“辭審”現象發生的同時，做空機構也發起了討伐的聲音。渾水的布洛克稱，“財務造假的中國公司喜歡去西方上市，但我想隨著渾水這種機構的出現，這一趨勢正在放緩。現在我們聽到了一些關于香港市場的風言風語，盡管很難確定香港是否會成為下一個欺詐重地，但投資者應該小心。”布洛克還小心地透露，他注意到了3月份德勤主動從兩家香港上市公司辭審，未來數周內(渾水)還將發布一份關于中資公司“出售評級”的報告，但他拒絕透露更多內容。
辭審現象引發了諸多問題，首先便是股價的暴跌。在德勤辭審的消息出來后至被停牌之前，博士蛙的股價跌了36%。信任危機也使得其他內地股遭殃。在博士蛙之后，在內地經營地下商場的人和商業、春天百貨、理士、喜尚等企業紛紛“遭洗”。就連中投重倉的保利協鑫、旭光高新也不能幸免。3月30日，旭光高新材料在毫無征兆下狂瀉28%，成交量更較前日放大4倍。而旭光在月底公布2011年業績顯示，營業額大增133%，純利則增長72%至12.53億元。
業內人士認為，由于香港的審計法律嚴格，審計師知情不報責任類似“連坐”，令投資者對審計師充滿信任。發現上市公司有財務造假且不聽勸告，審計師和會計師事務所能做的就是中斷與上市公司的合作關系。因此在香港股市上，?要上市公司的審計師非正常辭任，市場幾乎一律拋空股票。
財務造假
相關企業是否真正存在財務問題?
資料顯示，目前已有超過20家在香港上市的中資公司延發年報，其中超過7成已處于停牌狀態。這些公司延發年報的理由主要集中在審計師辭審、接受獨立董事委員會調查等方面。
知名港股網站港股通近日提示了上市公司財務問題的四大陷阱，包括現金流正數變負數風險高，如大慶乳業和博士蛙;應收賬款數額上升的風險，如熔盛重工和暢豐車橋;存貨庫存量太多的風險，如百麗國際、達芙妮等鞋股;盈利有水分、純利被夸大的風險，包括特殊收益、匯兌收益等，令最終凈利潤成倍數上升。
另外，除了辭審或審計師有保留意見外，據香港媒體報道，此輪財報季中被洗倉的中資企業通常還擁有另外四大特征：業績倒退或達不到預期，如碧生源業績由盈轉虧;存貨大增、現金流或應收賬款出問題，如體育用品股普遍現金流由正轉負，熔盛重工應收賬同比飆升10倍，達芙妮存貨金額占賬面價值一半;減派息比例或暫停派息，配股抽水。
港交所上市科主管馬克·狄更斯(Mark Dickens)此前也表示，歸納近期中資企業財報揭示的問題，主要包括延遲公布日期、核數師未能取得賬目資料、審計師辭審，以及財務表現出乎意料地轉壞等。
不過，也有觀點認為，中資企業股并非惡意造假。為控制通脹，內地去年收緊銀根，令企業資金周轉困難，企業應收賬款增多的情況加劇。部分已公布業績的內地企業，去年應收賬款增幅以倍數計，遠高于收入及盈利增長，甚至有企業應收賬款占收入五成以上。在這種情況下，一些企業希望做假賬暫時渡過危機。
香港《經濟日報》一篇題為《民企洗倉潮厘清真相再下藥》的文章稱，港股刮起民企風暴，惟以此斷言上市規則太松，則可能斷錯癥，更有水至清則無魚之虞。文章對民企股“接連出現延遲業績通告、核數師突辭任、業績急速走樣等狀況，觸發洗倉潮”的原因作出了三重分析，即上市前造假賬、上市后造假賬和經濟逆境令民企業績大倒退。文章稱，民企風暴底因為何，監管當局務須跟進、調查、分析，若發現有違規造假，固須采取行動，亦要借機檢討本港對民企上市與監督是否適切。
不過，在當事企業來說，卻有另外的解釋。大慶乳業談到關于德勤辭審的事件時稱，公司和審計委員會及董事會都很重視，并做過很多努力和提供證明材料，也與德勤管理層進行溝通，但是無法滿足的德勤的要求。這可能存在審計師對國情抑或乳制品行業的不了解。
對于存在潛在風險的上市公司，香港財務匯報局主席高靜芝出席立法會財經事務委員會會議時表示，當局已將傳媒報導的相關民企列入監察名單，并與其他監管機構商量如何處理。她指出，香港證監會正在跟進數宗個案，但財務匯報局需要等待相關企業提交財務報表后才能跟進、審查有否出現不遵從會計原則或審計不當的問題。
辭審原因
辭審是否是事務所應對問題企業的“萬靈丹”?
去年以來，“辭審”漸漸成為會計師事務所應對問題企業、保持自身獨立性和聲譽的常用手段。其中，德勤扮演了主要的角色。據本報記者不完全統計，2011年以來，包括中國高速傳媒、?南融通、瑞金礦業等在內的5家境外上市企業遭遇德勤辭審。2011年5月22日，德勤辭任東南融通審計師職務，指責該公司存在非常嚴重的缺陷，包括偽造銀行結單等;同年10月14日，德勤辭任瑞金礦業審計師職務，稱該公司未能披露涉及關聯方的重要信息。據悉，瑞金礦業到現在還沒有請到新的審計機構。
信永中和(香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副管理合伙人盧華基就港股辭審現象分析時認為，問題可能在于市場波動，一些公司及其供應商和客戶的信貸來源極其緊缺，應收賬款和庫存水平造成了沖擊，一部分債務人出現了違約，在某些情況下，這些公司希望延長還款期限，但審計機構擔心他們的客戶不能按時還款。這種沖突導致部分審計機構發表保留意見，或者干脆辭審。
也有業內人士認為，目前中資企業在內部管控上沒有那么嚴格，還不能完全國際化，容易出現問題，大多數其實只是欠缺企業管理理念而釀成嚴重后果。這種沖突導致部分審計機構發表保留意見，或者干脆辭職。
一些業內人士認為，會計師事務所辭審不失為保持審計獨立性的一種好方法。羅森合伙企業法務會計艾爾·羅森就安永辭審嘉漢林業指出，安永的辭審決定并不意外，“任何處于這種情況下的審計師都會遞出辭呈，安永的離任沒有任何不尋常之處。”新浪微博網友“夏日清晨的梔子花”認為，德勤在中國內地已經好幾次遭遇審計失敗，最有名的是科隆電器。為此，對于不誠信的客戶，不得不慎重。與其出具有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后被踢走，還不如自己辭聘。新浪微博網友“做一縷陽光inEY”則表示，就該有“四大”的范，不能啥都接，發現有問題就該提出或者辭任。這樣才能建立好的聲譽。
不過，北京科技大學會計系教授高立法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認為，辭審只能作為溝通實在進行下去之后的一種無奈行為，無論是會計師事務所，還是企業，都要盡可能針對具體的問題采取有效的方法，盡最大限度挽回不應發生的損失。
高立法分析，在企業方面，審計師辭審肯定會給企業帶來巨大的負面影響，博士蛙等港股大跌便是證明。在事務所方面，辭審也會引起相關猜忌，諸如是否與企業關系不協調、不負責任一辭了之等等。
不過，對于會計師事務所辭審之后還究竟要不要為以前的某些失誤負責的問題，高立法表示脫離不了干系，但目前也不太好判斷，需要經過相關監管部門的調查判定。此外，也有業內人士指出，問題一旦爆出，會計師事務所需要根據失職情況的法律認定對其失職行為進行負責，這和是否辭任沒有關系，不會因為辭任而減輕，也不會因為辭任而加重，辭任只不過是不可能再做下去了。
那么，除了辭審外，會計師事務所還有什么其他辦法嗎?高立法指出，這需要相關公司和會計師事務所端正認識，不能夠把審計委托當作付錢和賺錢的簡單事情，要在簽訂審計合同之初，就要有深入的溝通，建立好有效的溝通機制，以便于在審計過程中雙方能夠就相關問題在最大程度上達成一致。事務所要在最大可能的限度下，提醒、幫助上市公司改正財報錯誤和改善重大風險事項。
專家建議
企業最重要的還是要做好內部治理
毋庸置疑，部分企業在境外上市遭遇停、摘牌將對我國企業造成巨大的形象損失，以致威脅我國企業在國際市場的融資。因此，我國企業境外上市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就民營企業而言，目前公司結構治理是境外投資者最為擔憂的問題。業內專家認為，我國企業赴境外上市最重要的是要做好內部治理。
申銀萬國證券香港聯席董事王雅媛表示，其實民企管理層誠信的問題不是今日才出現，民企賬目有水份及公司賬目跟老板私人賬目有關連，是存在已久的問題。
“中國人做生意一向偏向過度借款，當經濟暢旺或市場資金充裕時，老板可以四處借錢度過難關，問題不會浮上水面。正如美國的麥道夫騙局，如果不是遇上百年一遇的金融海嘯，資金鏈被斷，他仍然是股市傳奇人物。而現在決策層決心加以治理，相信一是害怕通貨膨脹再來，二是要糾正長久以來民間老板有一塊錢做十塊錢生意的習慣。過去十年中國的營商環境就如2007年時的股市一樣，只要你夠博，夠重倉，配合當時順利的環境就可以賺到大量的金錢。但現在中國的營商環境改變了，變到有點像現在的股市一樣，不再是單邊市，而是大部份時間都是不上不落。如果你再以一塊錢做十塊錢生意，倒閉的機會絕對比發達的機會大，更重要的是倒閉不是你個人的問題，還會連累到后面的一群債權人，成為社會問題。因此，決策層趁機利用宏觀政策來打擊這個壞的風氣。幸運的老板，就在財務危機爆發前成功把公司上市，又成功套到現，又分散了風險。而不幸運的，來不及上市，已經被政策打沉了。” 王雅媛說。
對此，高立法指出，民營企業財務問題的根源在于沒有健全的公司治理結構，財務或金融決策往往受“一家言”決定。
因此，高立法建議，民營企業欲境外上市，首先應該健全公司治理結構。
“上市公司治理結構反映了所有者、經營者和利益相關者三者之間的制衡關系，是一個種制度安排。良好的公司治理結構既是企業進入資本市場融資的關鍵所在,又是提升上市公司質量的必由之路。”高立法說。
高立法進一步指出，相關企業要做到以下幾個方面的事情，一是經營層與董事會界限分明，職責清晰。二是強化董事會決策職能，取代老板個人的決定行為。三是規范董事會的運作，獨立董事將需要在關聯交易和重大資產重組等問題上發表獨立意見。公司的關聯交易必須由獨立董事簽字后方能生效。四是加強公司監事會建設。監事會要真正做到檢查公司財務和重大決定，對董事會和經理層實行監督。
此外，高立法還指出，目前我國民營企業的內部控制問題十分突出，如管理隨意性大，制度化、規范化和程序化差，沒有預算或預算彈性過大，造成管理粗放，職能部門職責不清，信息不暢，管理死角多;很多民營企業甚至連基本的財務控制要求都沒有達到，如會計兼任出納等等。因此極易造成會計處理隨意性大，會計信息失真嚴重等問題。
對此，高立法建議，民營企業要以財務分層管理思想指導企業的財務管理活動，明確股東大會、董事會、管理層、財務經理、財務部門各自的管理職權、管理責任、管理目標、管理內容與管理體系等;以制度管理代替個人的行為管理，保證企業內部控制制度的連續性;從整個企業的角度對企業整體的內部控制戰略進行定位，保證總體的戰略規則與決策目標能夠為各層級財務管理組織或理財主體有效貫徹執行。 |
